高通于当地时间8月11日赢得一项关键反垄断诉讼,联邦上诉法院最新判决:推翻2019年法官要求高通必须与智能手机业者重新协商规模数以亿计美元的专利授权协议的判决。

本次胜诉这是高通“芯片+授权”商业模式的一大胜利。高通宣布胜诉后,股价11日盘中应声大涨逾5%,收盘涨幅收敛至2．3%,报每股108．83美元。

上诉法院推翻不利判决

该起诉讼最早可以追溯至2017年1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对高通提出反垄断诉讼,控告高通打压竞争对手。美国加州法院在2019年5月判决FTC胜诉,法官高兰惠判决高通对手机业者收取“高得不合理的授权费”,阻挠竞争,须善意与智能手机厂商重新协商专利授权费用。受这份法院裁定影响,高通股价在2019年5月22日暴跌近11%,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了105．1亿美元。且如果高通无法推翻这份裁定,后续还将可能面临FTC的巨额罚款。

所以当时的高通主张其授权能加速智能手机的发展,授权业务惠及整个产业,坚持起诉。上诉历时一年多,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庭最终以三票一致的投票结果,否决了联邦地方法院法官高兰惠去年的判决,认为FTC提供的证据无法证明高通涉嫌非法垄断和阻碍市场竞争。
FTC竞争局局长康纳(Ian Conner)表示,这一裁决“令人失望,我们将考虑我们的选择”,或者可能寻求最高法院的复审。

而高通执行副总裁、首席法律顾问罗森博格(Don Rosenberg)则表示,第九巡回上诉法院的这一判罚彻底推翻了此前地区法院的判罚,认可了我们的商业模式和专利授权模式,体现了高通对整个行业的巨大贡献。

高通此前在上诉中辩称,公司是通过投入巨额资金研发才获得目前的市场优势地位。高通每年都会将近20%的营收投入技术研发,奠定了移动通信行业的基础技术标准;而整机收费模式也是合理的,因为每一部手机都实际上获益于高通的技术创新。第九巡回上诉法院认可了高通的这一主张。

“霸道”的专利模式备受争议

一直以来,高通的专利授权模式备受争议。高通的专利收费一方面来自采用其芯片的厂商客户收取专利费,另一方面来自其他使用其专利技术生产芯片的芯片厂商(比如中兴、华为、三星、LG等)收取授权费。收费途径与其它专利公司并无明显差异,但在面对厂商的收取专利费用的方式上,高通显得很强势:高通采取的是整机收费方式。即高通并不向芯片厂商收取授权费用,而是向这些芯片厂商的客户(比如手机厂商)收取这部分费用。
在收费结构上,高通收取的专利授权费包括两部分:固定的授权费(license fees)和专利许可费(royalties)。

对于固定的授权费,通常为几十万至百万美元不等,视企业出货量大小而定,体量大的企业授权费用可高达过亿,华为曾在2019年与高通达成每季度支付1．5亿美元专利授权费协议。

专利许可费则是按照授权产品净销售价格(销售发票价减去包装费、保险费、运输费等费用)的一定比例收取(3%-5%)。在中国,经过中国发改委与高通在2018年达成的协议,使用高通的标准必要专利,并且只支持5G的手机,将会收取2．275%(按照整机售价)的专利费用;使用高通标准必要专利,并且支持3G/4G/5G的手机,将会收取3．25%的专利费用,此外智能手机5G许可费的整机销售价上限为400美元。以智能手机为例,按照这个协议,若一台多模5G手机(同时支持3G/4G/5G信号)净售价为5000元,手机厂商每售出一台这样的手机,需向高通支付400美元*3．25%=13美元,约合人民币90．3元的专利许可费。

高通早在1989年开始就正式对一些无线通信企业进行CDMA技术许可,注册掌握了大量CDMA技术专利。据不完全统计,高通目前拥有的专利超过13000项,主要集中分布在3G和4G的核心领域,其中大约3900多项是CDMA的专利,这是高通的基础,并且预计也将是5G设备的核心支持。换句话来说,不管手机厂商用的是哪家的手机通信芯片,大多绕不开高通对其收取专利费。

图:与高通合作的部分手机品牌来源:高通官网

由于这种强势的专利费收取模式,高通并不是第一次受到垄断的指控。高通还被指出有滥用市场支配行为,主要表现在:收取不公平的高价专利许可费;搭售非无线标准必要专利许可;在基带芯片销售中附加不合理条件。迄今为止高通已经在欧盟、中国大陆、中国台湾、韩国等国家和地区遭到了反垄断调查和巨额罚款,罚款总额将近40亿美元。

2015年,中国政府反垄断部门对高通开出了将近十亿美元的反垄断罚款,高通被迫调整了中国厂商的专利费水平,之后陆续和大量的中国手机厂商签署了专利授权协议。

2018年,欧盟委员会对高通开出了10亿欧元(约合11．7亿美元)的巨额罚单,原因也是在智能手机通信芯片市场滥用主导地位。值得指出的是,欧盟这一罚款金额相当于高通当年收入的5%。

同年,高通还在中国台湾交了7．74亿美元和解费用。

2019年,据韩联社报道,韩国法院判定,反垄断执法机构以强迫签订不平等合同为由,向高通公司征收1．03万亿韩元(约合8．7亿美元)罚款的监管行为合法。

智能厂商对高通的怨言也颇多。高通“不许可,无芯片”(no licence,no chip)的芯片+授权的商业模式及费率问题屡屡受到全球各大手机厂商的挑战,高通因此也付出了巨大的诉讼成本。

据不完全统计,诺基亚、华为、苹果、魅族等手机都曾向高通发起过专利诉讼,其中苹果和高通曾一度针尖对麦芒,专利矛盾最为激烈。

高通和苹果之间的争议始于2017年1月,当时苹果起诉高通公司涉嫌违反竞争法,并在其现有授权结构下收取过多的授权费。苹果质疑高通公司寻求高授权费的运营模式,甚至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即相对于按照手机销售价格的百分比支付授权费,不如按照最小可销售单元(基带处理器芯片)的百分比支付授权费。两家公司之间的许可协议于2016年底到期,此后未能签署新协议,导致苹果及其供应商停止向高通支付任何使用费。高通公司向苹果提起诉讼,指控苹果侵犯专利权。甚至请求禁止使用英特尔芯片(竞争对手)的iPhone来积极抵制苹果公司。

但持续多年的垄断投诉,始终没能撼动高通的商业模式,相关诉讼除了以国家或地区为主题提出的垄断诉讼能让高通稍作调整和交出部分利润作为罚款外,以公司为单位提出的专利诉讼大多以相关公司支付和解费用告终,实力大如苹果公司,最终也在2019年以支付高通45亿美元结束双方专利矛盾。而华为也在前不久支付了高通18亿美元专利费用以换取双方技术合作。

高通凭借在无线通信行业的底层科研技术积累、司法体系中强大的应诉能力,以及深厚的行业积累牢牢地守住了自家的专利授权方式的话语权。授权模式带来的巨额利润也为高通进一步打造技术护城河提供了强大的支撑。

新判决或为维护美国5G技术优势

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次高通诉讼胜利的背后,或许还有美国政府的政治因素考虑。

负责反垄断事务的美国司法部曾公开支持高通,呼吁法院重新审视高通的专利授权模式,认为打压高通会直接影响到美国在5G通信时代的行业领导地位。

来源:高通官网

此外,据新浪科技报道,美国司法部还以同样的原因否决了博通在2017年底对高通超过1200亿美元的天价收购案。尽管当时博通已经注册成为美国公司,扫清了外国投资审查的障碍,但美国政府认为博通收购高通之后,无法保证高通继续大举投入研发,从而会影响到高通在5G通信时代的行业话语权,挫伤美国的技术竞争力。

美国政府的更替也对FTC起诉高通案件起到了影响。最初起诉高通的时候,FTC还是奥巴马政府时期的委员结构。随后上台的特朗普政府重组了FTC,但新任命的FTC主席西蒙斯(Joseph Simons)因为此前工作经历,直接回避了高通案件。其他四位委员则是共和党和民主党各占一半,没有了决定投票。且众所周知,特朗普政府对华为在5G领域的发展极为忌惮。

在这种情况下,维护高通也被视为是在保持美国5G技术优势的选项,考虑美方“政治正确”立场,未来高通这种专利授权模式也大概率延续。高通总裁克里斯蒂安诺·阿蒙(Cristiano R． Amon)曾表示高通在5G时代专利授权模式和收费标准与3G/4G时代保持一致,而本次联邦上诉法院的胜诉判决也被视为将为高通扫清专利授权模式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