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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报道中国芯片热,关键词:投资泡沫和项目烂尾

12月28日,纽约时报刊登了一篇报道,谈及了中国当下的造芯热,以及这股热潮背后的投资泡沫与项目烂尾现象。

报道以北京清鸿光科科技有限公司及其创始人刘峰峰为主要样本,串起了该篇报道。刘峰峰曾任职于富士康。

《纽约时报》报道中国芯片热,提及投资泡沫和项目烂尾

图片来自OFweek维科网,仅作「芯片」示意,与文中具体内容无关

不满于关键技术上对外依赖

催生半导体建设狂热

据清鸿光科官网介绍,它的主要产品是半导体与3C产业高端电子胶粘剂、功能薄膜和保护薄膜材料。

据《纽约时报》的报道,刘峰峰从富士康离职后迅速筹集了500万美元,在深圳设立了一家初创企业,有36名员工,计划于明年开始大规模生产。

刘峰峰的一些话反映了半导体行业在中国今非昔比的境况,他说:「以前你是可能要求爷爷告奶奶,去求别人,去给钱……现在的话你随便聊一聊,大家主动很希望标的尽快落地。」

报道表示:「中国正为掌握芯片主权而进行大规模动员……在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投资者、企业家和地方官员都在狂热地建设半导体能力,以响应国家领导人的呼吁——在关键技术上减少对外部世界的依赖。

他们的努力开始得到回报……中国企业……扩大自身能力以满足国内需求,尤其是在智能家电和电动汽车方面,这些产品的制造要求比超级计算机和高端智能手机要低。

对芯片的大力推动,可能是特朗普总统对华贸易的铁拳式政策留下的最持久遗产之一。特朗普政府把中国对外国芯片的依赖变成攻击华为等企业的大棒,让中国商界和领导人下定决心,永远不能再以这样的方式陷入困境。」

负面案例频现

大水漫灌的产业政策亟待重新审视

而后,报道开始涉及一些反面案例:「由于资金冻结和管理不善,数个芯片项目在最近搁浅。国有芯片集团清华紫光本月警告称,它有可能拖欠近25亿美元的国际债券。」

事实上,紫光债券违约还只是中国芯片产业负面问题中一个相对不那么突出的案例。在OFweek电子工程网针对中国电子产业所作的十大标志性新闻盘点文章《【年度总结】回首2020年,细数电子产业的10大标志性新闻》中所例举的,8月下旬被报道爆雷的半导体项目——武汉弘芯项目,是一个更加标志性的、能反应投资泡沫的烂尾半导体项目。

弘芯项目号称将投资「千亿」(200亿美元),延揽了曾任台积电CTO的蒋尚义任公司CEO,「汇聚了来自全球半导体晶圆研发与制造领域的专家团队,拥有丰富的14纳米及7纳米以下节点FinFET先进逻辑工艺与晶圆级先进封装技术经验」。

项目停摆的消息被媒体曝光时,剩余1123亿元人民币投资已难以再申报。

11月,弘芯被证实已完全被武汉东西湖区政府接管,蒋尚义发表声明称已辞职务。

《年度总结》一文中,OFweek电子工程网写道:弘芯的停摆暴露出中国整个国家的「芯片焦虑」(或者说造芯狂热)。

据国际半导体产业协会(SEMI)的一份报告指出,2020年-2021年,中国将拥有全球最多的新建或计划建设的芯片工厂,预计将在芯片制造设备支出方面超过其他国家。

包括弘芯在内的大量新兴半导体项目密集上马,武汉市号称要打造「芯屏端网」的「万亿产业集群」。

然而,行业投资「大跃进」的同时,大量坏消息也不断传出,7月初,号称总投资百亿的德科码晶圆厂项目,背后公司提交了破产申请;号称投资450亿元的德淮半导体项目,也在3月传出「穷途末路」的消息……这只是众多「投资巨大而后却陷入困境」的半导体产业项目中的两个案例而已。

「芯片焦虑」催生大水漫灌的产业政策,亟需被重新审视……

完全的芯片自给自足真的可能吗?

或者……实现它要付出多大代价?

《纽约时报》的报道指出,「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希望实现与从生产塑料玩具进阶到制造太阳能板一样的腾飞」。

报道引述科技行业顾问、曾在高通公司担任高管的Jay Goldberg的话表示,「在半导体领域,这种模式开始出现一些问题。半导体技术的研发成本极其高昂,老牌大厂都花了数十年时间积累技术诀窍……欧洲曾拥有许多『极出色』的芯片企业。日本芯片制造商在某些特殊产品上处于领先,但很少有人会说他们是大胆的创新者……中国正在向上爬,但还不清楚他们会取得怎样的结果」。

报道提及了成立于2014年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中国政府制定了一个宏大目标:到2020年,中国将生产自身所消耗芯片的40%,但这一目标遗憾未能实现。摩根士丹利分析师估计,中国品牌去年购入了价值1030亿美元的半导体,其中有17%来自中国国内供应商。他们预测到2025年,这一比例将升至40%,远低于政府原先设定的目标——70%。

在华为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实体清单」制裁等背景下,2020年8月4日,中国国务院发布了《新时期促进集成电路产业和软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政策》,希望通过在财税、投融资、研究开发、进出口、人才、知识产权、市场应用、国际合作等方面推出利好政策,「进一步优化集成电路产业和软件产业发展环境,深化产业国际合作,提升产业创新能力和发展质量」。

在12月16日至18日于北京举行的2020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中国国家领导人将科技自立自强列为国民经济发展的「五个根本」之一。

但《纽约时报》的报道指出,「芯片完全自给自足将意味着为世界上某些最复杂的技术重新建立冗长的供应链中的每个环节——这似乎是一个疯狂的任务,至少会导致浪费」。

《人民日报》旗下杂志《中国经济周刊》分析,在2020年1-10月期间,中国与芯片相关的公司数量增加了5.8万家,其中一些是在西藏——历来与尖端技术无关的地方。

美国半导体工业协会(Semiconductor Industry Association,简称SIA,它代表代表美国芯片公司发声)全球政策副总裁Jimmy Goodrich说:「直到今年,中国的目标一直是在国家的支持下,向价值链上游移动,在中国具有比较优势的地方进行专业化生产,但不要真的去尝试并陷入自己制造一切这个无底洞。现在很明显,中国政府呼吁建立的是一个冗余的国内供应链,因此,经济规则、比较优势和供应链效率基本上已被抛在脑后。」

报道提到,中国中央电视台最近造访东部城市淮安一个停滞的项目(应该是号称投资450亿元的德淮半导体项目)时,发现数十台巨型机器闲置在工厂车间,其中许多机器仍未拆除塑封。《中国经济周刊》说:「一些违背规律和常识的荒诞令人咋舌。」

而一些有所进展的案例,如长江存储和长鑫存储正在扩大生产,主要面向中国客户。报道指出,一些制造商「可能没有太多选择,只能为国内客户提供服务」。瑞士信贷的技术分析师Randy Abrams表示,「出于对知识产权盗窃的担忧,一些跨国芯片制造商开始慎重考虑与中国供应商和合作伙伴合作……国际公司对中国的知识产权泄露越来越警惕。」

报道以清鸿光科开始,也以清鸿光科作结。

刘峰峰并不否认受到某种爱国目的的激励,清鸿光科的网站上引用了颂扬毛泽东时代科技项目的用语:传承『两弹一星』精神,自力更生,勇于攀登……当刘峰峰看着一些芯片初创公司的天价估值时,他也承认,非理性因素已经悄悄进入了市场。『现在看起来国内一定有泡沫……但是凡事都不要一刀切。』

刘峰峰说:「你总会沉淀些东西,你说设备、人才、厂房对吧?……你不用他用,总会有一家用。我觉得政府可能是这个逻辑。」

但报道没有写出来的似乎是:为了沉淀下来这些东西,要付出多大代价呢?挑战经济规律中追求效率的规率,后果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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